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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《娇软白月光:病娇权臣嗜她如命》楚青孟扬章节目录免费试读

    时间:2022-08-06 23:16:31    作者:二爷    来源:mp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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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《娇软白月光:病娇权臣嗜她如命》楚青孟扬章节目录免费试读

    第1章 混吃等死的好日子结束了

    元辉十年的春天,寒春料峭,一场春雨后,百姓们都穿着冬天的棉衣在街上行走,他们行色匆匆,每个人的棉衣外面都套着白色孝服。

    昨夜宫里传出来的消息:元辉帝驾崩了。

    举国服丧,京城里家家户户都挂白旗。

    长泽路上的孟府,大门紧闭,两顶威严的石狮子默默蹲守在府门两侧。

    在孟府的畅雪阁里,一名身穿淡绿色齐胸襦裙的美貌夫人趴在窗边,一脸哀愁。

    “青夫人,好歹也进一点粥,您都一天一夜没吃没喝了。”

    站着的丫鬟端着一个瓷碗,碗里是今早熬煮的银耳粥,现在早已凉了。

    青夫人像是没听到她的话,眼睛出神的盯着窗外那一排排柳树。

    新春到了,柳树抽枝发芽,万物俱生,可惜,她和孟府却依旧被笼罩在严冬的冰霜下,等待他们的,不是生,而是死。

    没有比她楚青更倒霉的穿越者了。

    她从一个被大佬包养的小明星转世投胎成了古代的千金小姐。

    这一世的辉煌事迹如下:

    十岁时做知府的父亲坠河身亡,家财田产被亲友侵占。

    十三岁时母亲失足落崖,她落了个孤苦无依的下场。

    十四岁时,父亲的晓姨娘卷了私财,带着亲生女儿跑路了。

    十五岁时因仗着祖上的娃娃亲嫁给了孟扬,这是门好亲事。

    孟扬是元辉七年的进士,入了翰林院,做了编修,他的父亲是三品的都察院御史,母亲是加封的诰命夫人,姐姐入宫做了贵妃。

    可就在楚青十七岁时,也就是她嫁进孟府一年半后,孟府似乎要垮台了。

    孟父是二皇子的支持者,可老皇帝骤然驾崩,登基称帝的却是九皇子。

    昨天深夜收到宫里传召,孟父带着孟扬一起入宫,二十四个时辰过去,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。

    楚青的心阴沉着,苦笑着叮嘱春温:“你就别操心我的吃喝了,快去前院盯着,老爷少爷有消息,立刻回禀我。”

    春温点头应了一句,把瓷碗端了出去,没一会儿功夫,却气喘吁吁的跑回来。

    “青夫人,少爷回来了!”

    楚青忙起身,随手拿了一件披风套在身上,还没出畅雪阁,就看到了快步朝这里走来的孟扬。

    她提起裙摆,身如飞燕,一头撞进夫君怀中。

    孟扬的手搭在她的后脑勺,轻轻抚了几下,似是在安慰她。

    怀中的娇妻抬起头,眉目弯弯的望着他,秀色无双的容颜布满了忧思和惆怅。

    “换身素雅的衣裳,随我进宫。”孟扬吩咐春温:“伺候夫人换装,要快。”

    “怎么了?可是宫里发生了什么事?”楚青懵懵懂懂的,只是觉得孟扬的面色阴沉的可怕,想来宫里一定是起了翻天覆地的变故。

    “父亲被暂时扣押,贤贵妃哀思过度,卧床不起,孟家现在需要你去宫里伺候贤贵妃。”

    “什么?”楚青用帕子捂住嘴,孟家的塌天大祸虽然她早有预料,却没想到来的这般快。

    她浑浑噩噩的,被春温伺候着换了衣裳,外面披着一件厚厚的白色披风,头上珠钗尽褪,只斜斜的插了一朵白花。

    她五官生的艳丽,用旁人的话说,就是妖娆不似凡人,此刻换上了素雅的衣裳,平添了几分魅力。

    肌肤玉骨天成,白色披风被风吹起,站在远处一看,她白的都压过了那身披风。

    纤细的柳腰被一条红色的腰带束着,全身上下都是雪白一片,只有这条艳丽的红色腰带,格外扎眼。

    叫人忍不住她的腰间多看几眼。

    楚青走的极慢,还不稳,精气神仿佛被抽干了,孟扬 的目光从她的腰移到她惨白的脸上,露出担忧的神色,抱着她,一路出了府门,送上了马车。

    她所受的打击犹如五雷轰顶,孟扬见她神思惨淡,眼睛里闪过几抹暗芒,有句话想要问她,却还是压了下去。

    “等这场灾难过去,再谈吧。”

    孟扬紧闭着眼,不去看她。

    “贼老天!你跟我开的什么玩笑!”

    楚青紧紧捏着帕子,尽量维持平静的表情,内心却在表演莎士比亚。

    “你不如给我降下一道雷,把我劈死,能穿回去最好,不能穿回去我也认了。”

    凭什么旁的穿越女事业爱情一帆风顺,只有她,这么倒霉!

    还没享福呢,孟家就要完蛋了。

    进了宫门口,孟扬把她扶下马车,望着巍峨的紫禁城,楚青心里多少升出一点畏惧,幸好前世的她在横店各大剧组厮混,还曾有幸参演过一部宫斗剧,所以对于皇城,她见怪不怪,因而,脚步越走越轻快。

    一个圆头圆脸的太监领着他们入了福宁宫,那太监行至福宁宫门口,便不肯再前进一步了,皮笑肉不笑的说道:“孟大人,孟夫人,贤贵妃就在里面,您们请进吧。”

    说完,这太监像躲瘟疫一样,健步如飞,眨眼间消失在楚青眼前。

    从前贤贵妃得宠的时候,这个太监能是这副嘴脸吗?

    如今孟家摇摇欲坠,仿佛连宫里的一棵草都嫌孟家人晦气了。

    楚青瞬间红了眼眶,孟扬神色如常,似是早已习惯了这些场面,他没有进福宁宫,而是站在门口看着楚青。

    孟扬个子极高,楚青目测他有一米八二,身姿挺拔,如竹般毓秀,而她只有一米六三,他低垂着眼眸,喉结滚动,问她:“你怕吗?”

    楚青连连摇头,她是他的妻,与他荣辱与共,她全身上下早已冠上了孟家的符号。

    “怕又能怎么样,旁人不会因为我害怕,而放过我。”

    “其实,如果你愿意,我会想个法子帮你脱身的。”孟扬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弧度,“你没有必要和孟家这艘沉船捆绑在一起。”

    楚青一时之间没能明白他的意思,小声呢喃着:“我是你的妻。”

    “好了,你去照顾贤贵妃,我去翰林院当值。”

    孟扬压下后面的话,轻轻在她肩头拍了一下,“多事之秋,你谨慎小心些。”

    他走了,在转角处,青色裙袍和红墙有一瞬间的相交,楚青愣在原地,鼻尖泛酸,强行忍下了。

    她平时娇娇弱弱的,喜欢在他面前哭鼻子,可眼下不是撒娇的时候,她能看出来孟扬有多忧心,她既然嫁给了他,不说为他分担忧思,最起码,也要做到不给他添麻烦。

    宫里的贤贵妃是孟扬的亲姐姐,孟家嫡出的名门闺秀,楚青嫁进来一年多,从来没见过她的真容,谁又能想到会在这种时候窥见真颜呢。

    福宁宫内人声寂寥,只有两个细瘦的太监和两个粗苯的宫女站在锦帐两旁,看到楚青进来,仅仅只是虚行了一个礼。

    楚青撩开锦帐帷幔,玉榻上躺着一个病恹恹的憔悴女人,她细眉细眼,看着倒没那么惊艳,但是温温和和的样子很能安人心神。

    “不必行礼了。”虚弱的声音从贵妃嘴里吐出,她斜靠在一个软枕上,歪着脖子,望着青白的帷幔。

    她眼神空洞,仿佛随时都会魂飞魄散,楚青手心里都是汗,站在那儿,不知道要如何开口。

    第2章 挖到了烫手的东西

    “贵妃,您快躺下,我去请御医。”楚青的眼泪转了几圈,看她这副凄惨的样子,终究还是落了下来。

    贤贵妃长叹一口气,目光落在楚青身上,眼睛里迸射出亮光,“弟妹,你能在这个时候进宫,说明你心里还是有孟家的,我,”

    她朝帷幔外影影重重的四道人影使了个眼色,楚青心领神会,凑近她。

    贵妃趴在她耳边小声说道:“我大限将至,必死无疑,我死前只一个愿望,我希望能带着先皇送我的金牡丹入土,那是一支纯金打造的珠钗,是他与我的定情信物,弟妹,求你。”

    她的脸颊回光返照般显出两抹红晕来。

    楚青无声的点头,应了下来。

    “那支珠钗放在御花园旁边的水榭阁,你进去后直接找书架第五排,那里有道暗格,你顺便帮我摘些花来。”

    交代完毕,贤贵妃脖子一歪,累的几乎要昏厥过去。

    楚青心里七上八下,她没来过深宫,哪里知道御花园在哪呢。

    掀开帷幔,她指了指一个宫女,说道:“贵妃娘娘说福宁宫死气沉沉,压的人透不过气,叫我去御花园摘一些时鲜的花来,你领我去。”

    被楚青指中的宫女站了出来,行了个礼,“奴婢翠梅,这就领您过去。”

    翠梅只有一米五的身高,身子瘦小,头却很大,长相很是丑陋,原是洗衣坊的宫女,贤贵妃一朝失势,原先心腹的宫女太监大都被杖毙,他们几个是临时调过来的。

    说是伺候贵妃娘娘,其实是看守。

    眼下宫里人都知道,先帝爷一走,登基的新皇必然不会让贵妃娘娘活的长久,包括贵妃的母家,都要在皇权的倾轧下,沦为一捧土。

    有翠梅带路,楚青很快就摸到了御花园。

    姹紫嫣红开了满园,甚是好看。

    “哎呀,忘记带箩筐了,既然贵妃娘娘喜欢花,那多多益善最好,我去前面的阁楼里找找看。”

    “孟夫人,”翠梅忽然开口,“您不用费心了,这宫里上上下下早已被翻了底朝天,贵妃娘娘心心念念的那支金牡丹,如今就在萍贵人头上,难道孟夫人要去萍贵人那里讨要吗?”

    这个不起眼的宫女站在花丛中,美艳的花更映衬出她的丑,她颔首道:“萍贵人是新皇最喜欢的妃子之一,现住在揽月楼,要奴婢带您过去吗?”

    楚青抿着唇,摆出一个无力的笑容,“不用了。”

    她怔怔的看着水榭阁,在翠梅的讥笑下,走了进去。

    按照贤贵妃所说的位置,果然有处暗格,只是里面空空如也,看来是被新皇发现,把珠钗赏人了,很难不说新皇不是故意的。

    这宫门似海,处处是秘密,但很多所谓的秘密,只是有人不屑于戳穿而已。

    后宫的繁华盛宠,就如这满园的鲜花,看着光鲜亮丽,根部却扎根在泥土里,靠着肮脏的淤泥汲取营养。

    “贵妃娘娘最爱什么花?”既然金牡丹拿不回来了,那就摘她最喜欢的鲜花回去吧。

    “迎春花,我听常姑姑说,每年这个时候,先皇都会和贵妃一起赏迎春花,说起来,贵妃娘娘头一回蒙得盛宠,还与迎春花有关呢。”

    翠梅止住了话头,“孟夫人若是想知道细节,回头可以问问贵妃娘娘。”

    她手往前方一指,说道:“在御花园深处有口井,那口井里死了不少人,所以那周围泥土的营养最丰盛,附近的花也开的格外鲜艳,夫人不妨去那里看看吧,我就在这里给娘娘摘些桃花吧。”

    宫里有个说法叫填井,就是直接把活人推到井里,用人去填那深深的井口。

    那口井已不知填了多少人进去,翠梅觉得晦气,才不肯去呢。

    有风吹来,吹的她衣裙飘飘,搂紧了披风,楚青慢步向御花园深处走去。

    果然在一口井附近发现一大片迎春花,风吹过,那些浅黄,深黄,橘黄,还有金黄的花朵像舞女一样,飘飘起舞。

    开的正艳的花朵缀满了枝头,一株株,一簇簇。

    看的楚青心花怒放,憋在心头的那股子闷气也散去了一些。

    “挖几株放到孟府里,这不算偷窃宫中之物吧。”

    楚青弯腰,摘下银钗,去掘土。

    春雨滋润后的泥土松软潮湿,楚青掘了一会,却掘到一块布头。

    拽出来一看,金黄色的圣旨露了出来。

    她快速朝四周撇了几眼,无人,也不敢细看,把这东西塞到怀里,挖出几株迎春花,才匆匆离开。

    再次进了福宁宫,楚青的心境大不一样了,她发号施令,指使俩太监俩宫女,把这些摘来的花布置好,然后端着热茶掀开了帷幔。

    贤贵妃立刻睁开了眼,开口问:“我的金牡丹取回来了吗?”

    “娘娘,是我没用。”楚青跪在床榻前,重重的磕了个头,“那珠钗早被人取走了,我心里觉得惭愧,摘了您最喜欢的迎春花来。”

    贤贵妃平躺着,还算清明的眼睛盯着上方,声音轻轻的,弱弱的:“先皇大病那日,我去伺候汤药,他把圣旨交给我后,我自知宫闱将有异变,便故意把金牡丹珠钗放在暗格里,引开视线,再让心腹把先皇早已拟定好的圣旨藏在迎春花下,待皇上宾天后,再取出诏书宣告天下。”

    “按照御医的说法,先皇还有半月可活,没想到九皇子狼子野心,以雷霆之势控制了禁宫,胁迫先皇写下新的诏书。”

    “我什么都没来及做,就被灌了毒药,整个福宁宫心腹被铲除。”

    “我想派人通知父亲,想派人去找二皇子,可是深宫之中,我又能信谁?”

    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飘,像是浮在天边的一抹云,“我不该拖你下水的,所以我只是叫你替我去取那本来就不会存在的金牡丹,谁能想到你竟然误打误撞挖到了圣旨。”

    楚青的手掌落在贤贵妃的额头上,沉声说道:“贵妃娘娘您烧的厉害,别说话了,我去请御医。”

    “孟家这个天要塌了,你怕吗?”贤贵妃猝然问道。

    和孟扬一模一样的问题,楚青毅然摇头。

    “那就好,那就好。”她气若游丝,干枯的手抚摸着那几株艳丽的迎春花,喃喃道:“当年迎春花下,我一舞成名,蒙得盛宠,到头来,谋到的只是一败涂地,我对不起父亲,对不起孟家……”

    “但是我不甘心,”贤贵妃从喉咙里发出微弱的声音,尽管声音细小,却是铿锵有力:“先皇遗留的圣旨必须要带出宫去。”

    “弟妹,只有靠你了!”

    她抓着楚青的手,交代遗言:“九皇子一直怀疑圣旨在我这里,你若是直接带圣旨出宫,他必定会派人搜你身。为了以防万一,必须想个万全的法子。”

    “我会上书新皇,揽下所有的罪责,请求用火化来烧尽我的罪恶,到时候,你把圣旨藏在我的骨灰盒里。皇帝再疑心,他也不敢公然的去查看我的骨灰盒。”

    楚青心痛不已,为了带出这道已经没用的圣旨,贤贵妃竟然要火化自己的躯体。

    在古人看来,只有罪孽深重之人才需要火化。

    贤贵妃此举的意义是什么?

    “弟妹,这道圣旨现在是没用了,不过这事谁能说准呢,也许以后能派上用场。

    切记,这道圣旨的存在,你要瞒着孟扬,我怕我这个弟弟拿到圣旨后,会带着二皇子谋反。”

    “眼下九皇子登基,大局已定,只能忍,反抗的后果会让孟家面临族灭九族的危险。”

    “我这个弟弟呀,野心太大!”

    楚青手里抓紧了这道圣旨,小声反驳道:“孟郎看上去很温和,他连蚂蚁都不肯碾死,又怎么会谋反呢。”

    谋反是要流血杀人头的。

    楚青无法想象她的夫君提剑斩人头的画面。

    贤贵妃笑了:“弟妹,我的弟弟是什么样的人,你以后会有机会发现的,他……”

    第3章 在寺庙被强行搜身了

    话没说完,一股热血涌出,楚青替贵妃擦拭着嘴角的血,朝外喊道:“去叫御医!”

    翠梅撩开帷幔看了一眼,她们之前得了密令,不许贵妃瞧御医,见贵妃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,知道这会子她的身子骨已经掏空,怕是回天乏术了,这才假模假样的去请三个御医来。

    御医到的时候,贤贵妃已经去了。

    楚青呆愣在一角,看着寂寥的福宁宫人来人往。

    这会子,无人理会的宫殿忽然热闹起来,像是在赶集,真是可笑至极。

    当天夜里,新皇追封贤贵妃为皇贵妃,原本是要葬在皇家园林的,楚青却拿出贵妃生前的绝笔信。

    贵妃在信里坦白交待自己在深宫中做过的冤孽,谋杀皇子,毒杀妃嫔,对新皇大不敬。

    “我自知冤孽重重,手上沾染无数鲜血,若全尸入葬,对不起苍天和皇上,恳求皇上将罪妃孟氏焚烧练骨,罪妃愿化为一坛灰,供奉在皇觉寺。”

    贤贵妃的遗言令满朝哗然。

    在古人来看,只有罪孽深重,不可饶恕之人,才需要用火焚烧尸体,净化灵魂。

    然贤贵妃那信里所说的一桩桩罪恶,即便是她亲手所为,那又如何,深宫之中,谁的手上没有血?

    新皇看了贵妃遗言,满心欢喜。

    “既是贵妃恳求,那朕就准了。”

    一把火把贤贵妃烧的干干净净,火势冲天,孟扬跪在福宁宫的宫门口,静静的看着那燃烧的火舌。

    他跪在宫门口,背脊笔直,眼神如一口古井,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。

    他亦没有流泪,只是平静的望着那燃烧的火焰,这道火焰带走了他的亲姐姐,带走了孟家光明的前程,带走了他的人生,带走了他内心的某种东西。

    楚青看他这个样子,很是心疼。

    “孟郎,你进来见姐姐最后一面吧。”

    孟扬跪在原地没有动弹,淡淡的道:“皇上口谕,不许外男靠近贤贵妃。”

    即便那人是他亲姐姐,他也不能去见她最后一面。

    宫中之人都是皇帝的人。

    贤贵妃是先皇的妃子,不是他孟家的女儿。

    宫里的任何一个太监宫女,都可以自由出入去看贤贵妃最后一眼,只有他们孟家人不配。

    他不配!

    望着来来往往的太监宫女们,孟扬眯了眯眼,眼眶里有泪水打转,他不想让泪落下。

    没人可以看孟家的笑话!

    没人可以看他孟扬的笑话!

    他孟家在京城权贵的注视下垮的惊天动地,他不在乎。

    他从名满京城,最有才气,最有前程的翰林沦落至今,他都不在乎。

    他在乎的东西不多,家人爱人,仅此而已。

    他望着亭亭玉立的娇妻,眸子里的光慢慢亮了起来。

    不怕,她还在自己身边。

    她没有因为孟家落魄而离开他。

    楚青心力交瘁,收拢了贵妃的骨灰后,放入一个描绘着浮云的瓷瓶里,由她抱着,她格外小心谨慎,因为里面还藏着那道圣旨,连同那盆栽种的迎春花,和孟扬一块出了皇城。

    马车没有回孟府,直接朝皇觉寺驶去。

    皇觉寺早有羽林军守卫在此,刚下马车,就被押送到半山腰的一处禅房。

    楚青小心翼翼的拉扯着孟扬的衣袖,皇宫里走一趟,她身心俱疲,秀丽的容颜带了丝倦意,她又是一惯喜欢撒娇的。

    “若是累的困乏,可以在蒲团上躺一下。”

    孟扬接过她手中的瓷瓶和花盆,把它们放在一尊神像下方。

    神像的供坛上有些瓜果糕点,还算新鲜。

    孟扬掰开一半的绿豆糕,自己先尝了一口,没有变味,只是口感有些腻,这才安心递给楚青。

    楚青眼底带着一丝感激,因为贵妃去世,她哭的厉害,眼皮到现在都还有些鼓鼓的,看上去可怜至极。

    “你知道你像什么吗?”

    看着她双手捧着绿豆糕往嘴里送的样子,孟扬抑郁的心情好了一点点,“像讨东西吃的哭鼻小兔子。”

    “可我真的好饿啊。”楚青委屈的抽了抽鼻子,“皇帝好小气,都不知道往福宁宫送些点心去。”

    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啊。

    “朕若真小气,就当治你一个大不敬的罪过!”

    冷厉的喝声传来,新皇从禅房外走进来。

    一袭金底秀丝的蟒袍套在来人身上,倒也显得玉树临风,只是他五官阴鹫,楚青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浑身发抖,特别是当她察觉到新皇的视线若有若无的那丝觊觎,更让她畏惧。

    楚青立刻跟着夫君一块跪下。

    奇怪,新登基的皇帝不在皇宫处理政务,竟然跑到皇觉寺来?他想干嘛?

    “崔嬷嬷,她人在这里,你可尽心查找。”皇帝言语中有些无法掩饰的怒火。

    一个中年嬷嬷现身,她穿着紫青色的对襟夹袄,梳着朝天髻,看模样其年纪估摸在三十五左右。

    “孟夫人,奴婢是负责御花园的掌事嬷嬷,有个小宫女来报,说夫人您在御花园采花,神色匆匆,似是采到了不该采的花,奴婢斗敢,想在夫人身上确认一番。”

    楚青抬起头,先是看向皇帝李灵泽,想当年,她还救过这位九皇子一命呢,狼心狗肺!

    现在登基后的他贵气逼人,周身散发的冰霜足以隔断任何视线。

    想让他看在“旧情”上,放她一次,想都不要想。

    这是一个踏着累累白骨坐上皇位的男人。

    “这位嬷嬷,我只是受贵妃生前叮嘱,去御花园采摘一些时鲜的花,得知贵妃娘娘最钟爱迎春花,才特意去挖了几株,花就在这里。”

    崔嬷嬷立刻手脚麻利的端起那盆迎春花,连根带土扒出,一块小泥巴都没放过。

    “我从宫里带出来的东西只有两样,一样是嬷嬷手里的迎春花,另一样是贵妃娘娘的骨灰,嬷嬷,您要不要伸手去骨灰坛里抓一抓,看看里面有没有藏着什么东西?”

    崔嬷嬷还真敢,端着盛放着贤贵妃的骨灰就要伸手。

    孟扬朝皇帝磕了个头:“皇上,求您给贵妃娘娘一个体面。”

    人都死了,竟然还要被扒骨灰,楚青气的打冷颤,无声的望着李灵泽,若是崔嬷嬷真的对贤贵妃的骨灰动手,她就要跳起来,一口咬破这个烂人的喉咙!

    管你什么皇帝不皇帝的,践踏别人的生命和尊严,你还是个人吗?

    李灵泽感觉到了她灼热的视线,深深的望着她,淡漠的视线看不出一丝温情,高高在上的说道:“嬷嬷,不得对贵妃不敬。”

    “是。”嬷嬷立刻放下骨灰坛。

    皇帝大马金刀的坐在羽林军搬来的软椅里,朝嬷嬷使个眼色。

    崔嬷嬷上前一步,先礼后兵,老老实实给楚青磕了个头,说道:“夫人,奴婢想查查您的衣服里是否有夹带。”

    孟扬直起胸膛,怒不可斥的瞪着崔嬷嬷,“青青是我结发妻子,你敢?”

    “怎么不敢呢。”李灵泽笑了,“你一个小小翰林,难道还想违抗圣命?”

    有了皇帝撑腰,崔嬷嬷可是什么也不怕了,布满密纹的脸挤出一个阴阳怪气的笑,“夫人,请吧。”

    说着,崔嬷嬷上前,一把扣住楚青的腰身,开始搜身。

    楚青腰间的那条红色带子,被崔嬷嬷抓住手里,她奋力挣扎,可这嬷嬷力气太大,根本挣脱不开。

    更何况,旁边还有皇帝和羽林军在虎视眈眈。

    嬷嬷手指很灵巧,扭了几下就把带子解开了。

    楚青啊的一声捂住了脸颊,众目睽睽,她的衣襟松松垮垮的半敞着,露出若隐若现的腰身。

    白的像一团羊脂玉。

    皇帝不经意间的一撇,呼吸都有些不畅,他快速把视线移开,忍下心中的悸动。

    崔嬷嬷的手探进衣服里,里里外外搜的干干净净。

    不经意间扯出的衣裳间隙,露出楚青莹白的肌肤,她觉得很羞耻,她是个现代人,从小学到的知识是人人平等。

    第4章 白眼狼下手够狠的

    这是她第一次直面皇权的威压,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。

    而且她心里还害怕孟扬因此而厌弃她。

    若是有史官在此,可能会给她加上一笔“祸国妖民”的罪名。

    楚青生的美,不过当祸水很难的,只是美还不够,要悲欢怒喜皆能让人疯魔,她这一哭,楚楚可怜惹人疼,皇帝李灵泽看了后心里也是非常不忍,想起儿时她还救过自己一命,心里更是愧疚,便下令住手。

    崔嬷嬷收回了手,乖乖回话:“回皇上,没有发现。”

    “嗯, 你们都先退下。”羽林军和崔嬷嬷都退出了禅房,还贴心的关上了门。

    “楚青,念在你当年曾救朕一命的份上,朕问你:你愿不愿进宫?”

    这是一个可以摆脱孟家的机会。

    孟家现在是沉船,继续在船上呆着可能会被淹死。

    深宫里有着富贵荣华在等她去享用。

    “只要你愿意,朕马上封你为嫔,赐你一宫主位,如何?”

    李灵泽走到骨灰坛前,用手敲了敲瓶身,瓷瓶发出嘣嘣的响声,若不是顾忌皇帝颜面,他会摔碎它,看看里面有没有私藏东西吧。

    怪不得都说皇帝是孤家寡人呢,个个都这么自私自利,谁愿意和这种人交心呢。

    楚青觉得能做皇帝的都是反社会型人格,皇帝没有情爱,更没有爱情,她搞不定这种人的,连连摇头。

    “不愿?”李灵泽转身离开,没有再多看她一眼。

    一个女人而已,他身为皇帝,又怎能向一个女人低头,纵使他心里对这个女人有些臆想。

    禅房恢复安静之态,然而这只是表面的平静,暗地里汹涌的情绪差点吞没了孟扬的理智。

    他艰难的起身,一把拽住楚青的胳膊,把她拖到神像下方。

    胳膊的痛感让楚青心里打鼓,她前世服侍过的那位大佬,性格就很善变,通常这种时候就意味着大佬心里不爽了。

    她作为工具人,负责引导他把情绪发泄出来。

    负面情绪排空,人就能恢复如初了。

    楚青自嫁给孟扬后,夫妻之间举案齐眉,算是和美的好夫妻。

    她从未想过抛弃孟扬,另寻李灵泽的高枝。

    李灵泽是皇帝,当他的女人,是要进宫的,她前世看的宫斗剧不少,也演过宫斗剧,她是绝对不会让自己步步惊心的活在深宫之中的。

    楚青摆出一副苦苦可怜样,“孟郎,我的胳膊好疼。”

    孟扬这才松开手,转身背对她。

    孟家遭逢巨变,他从前程似锦的贵家公子,变成了罪臣之子,这份心理落差可想而知,他还能保持风度,没有发疯,足以证明他的心智很成熟。

    这种人多疑多虑,但同样也很聪明,只要稍加点拨,就能化解误会。

    楚青虔诚的朝佛像扣了三扣。

    举起手来立誓:“尊天神佛在上,我楚青在此立誓,若有做出对不起孟郎之事,若天打五雷轰。”

    孟扬握住她举起来的那只手,将她搂进怀里。

    楚青似乎在一瞬间看到他眼角有泪滑过,几次想抬头偷看他,都被他的大手摁住。

    庄严的神像下,两道人影依依相惜,檀香若有似无的香气飘散在空中,楚青忽然觉得,如果这辈子能和孟扬白首不分离,爱到天荒地老,那会是怎样的美谈啊。

    穿越一回,她不搞大女主事业,只想平平静静的过完这一辈子,找个知心人,陪着自己慢慢变老,这也是一种幸福。

    前世的她没有品尝过爱情的滋味,这一世,她好希望能够如愿。

    良久,孟扬才推开她,声音沙哑,“你把骨灰送到皇觉寺主持手上,去吧。”

    楚青乖巧的抱起骨灰坛,走出了禅房,门没关,她转身向后看了一眼,只见孟扬突然朝神像跪下,如她方才那般,举起了手掌,他在立誓。

    “神佛在上,百鬼鉴证,我孟扬在此立誓,今日所受之屈辱,来日定当如数返还!”

    他庄重的扣了三扣,随后端着那盆迎春花,踏出了禅房。

    皇觉寺是在半山腰建立的皇家寺院,这座禅房立悬立于一片悬崖边,站在崖边,往下俯瞰,看不到崖底的风景,往上仰望,望不到高空的尽头。

    就如他孟扬的前程和孟家的将来,看不到过去,猜不透未来,一片渺茫啊。

    “主持师父。”一个慈眉善目的大和尚接过楚青手中的骨灰。

    这个坛子轻了许多,因为楚青已经把藏在里面的圣旨私自取出来藏在身上了。

    李灵泽带人来,不顾及皇家体面搜身,恐怕就是为了这份圣旨吧。

    “老衲法号净云。”大和尚双手合十,阿弥陀佛了一句,“我观施主乃是一脸福相,将来必定富贵逼人啊。”

    楚青尴尬的挤出一丝笑。

    她哪有什么福相可言啊,明明就是灾星转世,才活了十七年,什么破事都给她撞上了。

    就在刚刚,她婉拒了皇帝的求婚,嗯,算是求婚吧,如果大和尚的富贵逼人指的是宫里的富贵,那很抱歉,她再次错失了。

    夜深,点了一盏灯。

    暗黄的灯光下,楚青把圣旨摊开,果然如她所料:先皇预定的接班人是二皇子,而非当今的九皇子。

    九皇子阴谋篡位夺了皇位,囚禁了二皇子,这场登基风波远远还没过去,楚青用她这副不算聪明,但是见识不少的大脑思考了一番,觉得新皇登基,首先要立威。

    孟家接下来还要承受比贵妃之死更惨烈的打击。

    这份圣旨?暂时不能让孟扬知道。

    如今九皇子登了帝位,掌控京师内外,已然成了定局,这天下已经是李灵泽的了,拿出这张圣旨来,只能替孟家和自己招来更大的祸患。

    这是个需要掩埋的秘密。

    她稍作缝补,把圣旨缝在了一件旧衣服里,压在箱子底,她希望这辈子都不要打开这个箱子。

    第二日一早,府里接到圣旨。

    是一则降罪圣旨。

    一夜之间,孟父被冠上结党营私,以权谋利的罪名,关押收监,落了个革职查办的下场。

    第三日,孟府又接到圣旨。

    这回是夺了孟母联华夫人的诰命封号。

    第四日,圣旨又来了。

    孟扬被逐出了翰林院。

    “那大和尚净说胡话,什么富贵逼人,我看我迟早有一天要去大街上要饭去。”

    楚青气的一连数日不曾出房。

    呼吸一口气,她都觉得是煎熬。

    李灵泽究竟还要把孟家怎么样!

    她都想进宫去亲自求他了,求他给孟扬一条活路。

    把一个学识渊博的人赶出翰林院,这不仅是孟扬的损失,更是朝廷的损失。

    短短数日功夫,孟府所有的荣耀被新皇帝剥夺的干干净净。

    她的孟郎:那可是一位有望入主内阁的最年轻进士呀,官风好评如潮!

    可新皇的圣旨,说孟郎是罪臣之子,不配在翰林院行走,但总算这位新皇没有赶尽杀绝,好像是重新给孟郎委任了一个新官职。

    她前程似锦的生涯,结束了!

    丫鬟春温从前院打探回来,轻手轻脚的推开房门。

    正在伏案哭泣的楚青立时抬起头,哭的梨花带雨般,拿着帕子抹了一把眼泪,“快说,那狗皇帝又怎么作践咱们孟郎了。”

    “哎呦我的好夫人。”春温给她吓的连连跺脚,“这话可不能随便说。”

    “怎么就说不得了,他没称帝前,我还救过他一命呢,十二岁的时候,他溺水,是我大冷天的跳河去救他,白眼狼。”

    “快住嘴吧夫人,人家现在不是当年的九皇子了,他是皇帝,皇帝就是天。”

    “什么天什么地,不过就是封建社会的统治者而已。”楚青不以为然,“只要我们这些臣民联合起来,推翻他这个天,也是轻而易举的事。”

    春温被夫人气哭了:“夫人,您这番话可不能往外说,要被砍头的。”

    楚青嗯了一声:“我又不是傻子。”

    第5章 你要休我?今天就哭给你看

    楚青小声啜泣着,春温知晓她家夫人的脾气,素来算是识大体,能吃苦,只是偶尔会在熟人跟前耍些小孩子的脾气。

    春温是打小伺候她的贴身丫鬟,两人不是主奴这样直白的关系,更加像姐妹,所以楚青在她面前,才能那般大胆的说话。

    楚青哭了一阵后便止住了,她生的漂亮,有一副娇弱的身体,带着泪痕的她此刻看上去有一种勾人心魄的美艳。

    就是春温,每每见了自家夫人这样样子,心里都会疼的厉害,更别提男人了。

    像海棠花被风雨摧残后的模样,有种凄美怜惜的感觉。

    “少爷被发配到了秀阳县。”怕夫人受刺激,春温斟酌了一会儿说道。

    楚青咦了一声,“去做知县?一个七品小官,哼,好狠毒的圣上。”

    春温苦着脸,“夫人,咱家少爷不是去做知县,是去做主簿的。”

    楚青的父亲曾做过四品的知府,她是正经的官宦小姐出身,自然知道官位的品阶划分。

    一县主簿是九品官。

    九品?楚青的眼泪又要往下掉,她倒是可以接受这个结果,她的夫君孟扬呢,他心气高,才貌八斗,品性良佳,是天之骄子,他怎能承受这种屈辱。

    “春温,你说,我是不是丧门星?”

    楚青看着自己个的丫鬟,她命硬,是个丧门星的说法打她父亲坠河身亡就流传甚广了,后来她母亲落崖,关于她的流言传的更邪乎了。

    说她是天煞妖女,专克亲人。

    每克死一个人,她就能获得五百年法力。

    她美的近似妖怪,是因为她吃人心。

    流言蜚语的影响很大,她没什么亲近的人,旁人见了她,就如同见了瘟神一样忌讳, 她的日子过的不怎么好。

    春温作为她的贴身丫鬟,尽心办事,尽心照顾她,两人感情好是理所应当的事情。

    楚青被流言折腾的很惨,一度害怕自己会被孟家退婚,在古代,淳朴的民众还是很迷信的,可孟扬到底还是娶了她。

    至于孟扬娶她的原因,她归结于自己美艳的长相。

    她的出身不好不坏,但是长的美,总能吸引狂蜂浪蝶。

    都说娶妻娶贤,但很大一部分男人娶妻也是非常看重容貌的。

    孟家这次垮台,老夫人被夺了诰命,老大人在牢中受苦受罪,亲生女儿惨死宫中,儿子又被贬到偏远穷县做九品小官。

    孟府又开始谣言四起。

    说都怪青夫人,她是妖怪,做法要害人,把孟家给害惨了。

    昨儿楚青去逛花园就逮到两个小丫头叽叽咕咕。

    “咱们老夫人开始信佛了,说是希望佛祖能显灵,把府里的妖怪给收了。”

    “妖怪?是谁呀?”

    “还能是谁,当然是青夫人了,她嫁进来后,咱家少爷走路腿脚都发虚,夜夜要水要的很勤,白日里也不避讳,整日索求少爷贪图欢爱,这么恩爱怎么一年多了肚皮都不见动静呢!因为她是妖,妖是不能和人生下孩子的。”

    “你怎么能这么说青夫人啊,夫人她待我们可不薄。”

    “她把孟家都给坑死了,你还向着她!”

    “可是孟家出事,把责任推到女人头上,这正常吗?”

    “你管它呢,反正自打那狐媚子进了门,咱孟府就诸事不顺,这个女人就是来毁咱们少爷的!”

    “我是丧门星,所以跟我亲近的都没有好下场,”回想着两个丫头的私下密语,楚青说不上恨,只是觉得自己命里注定带惨。

    她被一股气直冲脑门,也顾不上什么体面了,囔道:“不如叫孟郎把我休了,我搅了头发去做姑子,青灯古佛了此残生。”

    春温安抚她:“我的好夫人,你快别说这些气话,少爷送走了颁旨太监,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来咱们小院,让少爷听见了不好。”

    “呵呵,叫他听见了又能如何,他没长耳朵吗?府里的下人对我指指点点,他若是体谅我,就该过来陪我说说话,而不是把我一个人晾在这屋里生闷气。”

    春温急忙去拍夫人的背,给她顺气:“夫人,眼下是个什么光景?咱们少爷忙的团团转,府里府外一大堆事,他哪能顾得上您这边。”

    “这是说,我还没有外面那些破事重要了?”

    楚青知道自己有些无理取闹,可她今天就是要无理取闹!

    钓到的潜力股飞了!她快气死了。

    窗外人影浮动,一股暗香飘来,春温意识到是少爷过来了,立刻朝夫人使了个眼色。

    楚青擦了擦眼泪,迎了出去,来人是她的夫君孟扬。

    一袭玉白色常服,腰间坠着一块精美的南田暖玉,身形挺拔,一对剑眉蹙敛,英俊的面容微微带着些许惆怅。

    孟府出了塌天之祸,里里外外都是孟扬在张罗,他从老夫人的水吴园处出来,身上沾染了檀香,靠近后檀香味更浓郁。

    楚青不喜味道浓重的香料,因而微微拧了拧眉,急着往后退了几步,离孟扬远一些,以防止她的鼻子受不住味道的刺激,做出丢人的事情。

    孟扬正要抬脚迈进门槛,看到她一连串的反应,加上方才隐约间听到“不如叫孟郎把我休了”,一时间心思百转千回,苦笑一声,收回了脚步。

    夫妻本是同林鸟,大难临头各自飞。

    当初他不嫌弃她烂到谷底的恶名,扛着孟府的压力坚持娶了她,婚后对她百般宠爱,如今得到了什么?

    又想起那日禅房神像下她立的誓言,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。

    美人强忍着泪,泼墨般的青丝落在肩头,盈盈笑望着他,换作从前,孟扬必会揽她入怀,好生安抚一番,现下胃里却涌来一股难言的憎恶。

    他转身离去,行至偏苑,伏在一株老去的枣树下,把方才吃的鸡丝粥全吐了出来。

    无力,仓惶,惊慌,不甘,种种情绪萦绕心头,他怎能不愤恨!

    一行清泪流下,孟扬擦了擦眼角,他不怕跌落地狱,怕的是楚青不愿来地狱陪他。

    “罢了,夫妻一场,我最后再送你一程。测一测你,如果你真心要与我共赴地狱,我必化作森罗阎王护你周全,假如你对我孟家有了摒弃之心,我也好给你筹划一番。”

    辗转行至书房,孟扬抬笔写下休妻书,另外又写了一封信给好友李宁致,委托他照顾楚青。

    李宁致是户部尚书的第二子,其父李国柱位高权重,并且颇受新皇信赖,有他照拂,楚青的日子不至于过的凄苦。

    想起楚青那娇柔到无法自理的模样,他又提笔写下:“盼君能为青青另觅良缘佳偶,定要人品贵重,家财万贯,权势滔天。”

    这封休书很快就送到了楚青手里。

    初看时,楚青还以为这是玩笑,等到确认这就是真的休书后,她心里的那股火更大了。

    休我?

    孟扬,你凭什么休我?

    我是犯了什么七出之条吗?!

    “我刚出生的时候,娘亲就找先生给我算了一卦。”

    “算命先生说我下雨天不用打伞。”

    “我以前怎么都想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,现在明白了。”

    楚青伏在窗前痛哭,“先生是暗指我命贱,活该被雨淋。”

    她流的眼泪都把休书打湿了。

    春温递了一碗温茶给她,“少爷昨儿肯定是听岔了,误会你要舍他而去,这不,立马给了休书,少爷的意思还不明白吗?”

    “他这是一心要成全你呢。”

    春温跟着楚青在孟府呆了一年多,孟扬对楚青的宠,她全都看在眼里,记在心上。

    楚青的一根头发丝掉了,孟扬都心疼,休妻?那是绝对不会发生的事情!

    “我知道他疼我,”楚青拿帕子压住眼泪,小声道:“他肯定躲在别处偷偷盯着我呢,我就哭,哭给他看,我要学孟姜女哭长城,把孟府给哭塌!”

    说着就拿起那封休书,撕成片状,往窗外撒去。

    赵婆子带着几个丫鬟从窗下路过,满头都是纸屑,仰头囔囔着:“下雪啦?”

    发现是撕碎的纸,往地上啐了一口痰,满眼都是恨意。

    这赵婆子来者不善啊。 第6章 不哭,为夫给你撑腰了

    果不其然,一行人乌乌泱泱的挤进了屋。

    瞬间就把宽敞的屋子挤的水泄不通,人满为患。

    赵婆子为首,正面和楚青碰上。

    她是老夫人跟前的二号管家,生的肤色黝黑,一双手都是老茧子,说话做事向来是腰杆子挺的直直的,见了青夫人没有行礼,而是笑呵呵的问:“楚小姐昨夜睡的可还安稳?”

    楚小姐和青夫人,两个称呼,意义却天差地别,看来孟扬休妻一事已经传遍全府了。

    “老夫人嘱咐我不得怠慢楚小姐,咱们孟家虽然败落了,但该遵守的礼仪绝对不能乱。”

    赵婆子找了个椅子坐下,像进了自家院子似的,一只手压在桌子上,另一只手挥了挥。

    丫头粉桃双手奉上一个册子,赵婆子那粗糙的手快速翻动着,上下嘴皮子不停说:“你的嫁妆已经清点出来了,都登记在这里,没什么问题的话,咱们交接一下。”

    册子递到春温手中,打眼瞧了楚青一眼。

    楚青面色如常,她前世是个被大佬养在金丝笼的小明星,大小市面还有阴谋诡计没少见,没被赵婆子唬住,手里拿着一个扇面,斜斜的靠在窗前,对着额前扇了扇。

    “你是以什么身份来和我交接?主家没入座,你一个小小奴仆倒敢坐上位,春温,教教她规矩。”

    春温是圆脸,长相甜甜的,个子纤细,笑起来有酒窝,看着就好欺负,可一本正经起来也怪吓人的,她绷着脸问赵婆子:“赵嬷嬷口口声声喊我们夫人为楚小姐,不知是何意。”

    赵婆子嗓门吊的足足的,声儿可大,疑似要让孟府的人都听见。

    反正她这回可是有人撑腰的,早就想扫一扫这狐媚子的威风。

    “呵,昨儿夜里老夫人就知道少爷休妻的事了,那休书老夫人是亲自过目的,还夸赞了少爷几句,你们二人如今已是孟府的局外人,舔什么脸来指点我。”

    赵婆子拍着桌子,“想当初嫁进来的时候,你给咱们孟府添了多少笑话啊,说是官家小姐,可抬进来的嫁妆只有十八箱,里头都是些破烂货,统计两万两银子都不到,如此寒碜的嫁妆也好意思,孟府的脸面都叫你给丢尽了。”

    “我的嫁妆什么时候变十八箱了,告诉你,也请你转告给老夫人,我当初的嫁妆只有十箱,另外那八箱值钱的,还是孟扬做主私下里给我添的。”

    楚青莞尔一笑,“我官家小姐的身份不假,穷也不假,反正孟扬喜欢。”

    赵婆子嘴皮子功夫厉害,寻常骂人没有输过,眼下被回怼,心里一愣,哎呦哎呦的叫着:“这事我要禀告给老夫人,粉桃,你去,把库房看好了,没有老夫人的命令,谁也不能随便抬东西走。”

    “你休想带走孟家的一草一木,你这身绸缎,”赵婆子打量了一番,叫两个丫头过去,“给我扒了,还有头上戴的珠钗,手里的扇面,脚底的金丝绣花鞋,都是孟家的,都给我扒了!”

    两个粗使丫头笨手笨脚的上来就拉扯,一点体面都没有。

    楚青给春温打了个眼色,春温立刻大喊:“少爷,救命啊,夫人她要晕过去了,救命啊。”

    这一嗓子喊的比赵婆子还响亮,惊动了一直躲在廊后的男人。

    脚步踌躇着,最终还是赶了过去。

    赵婆子鄙夷的大笑:“孟府自此以后可没有青夫人了,以后或许有莲夫人,康夫人,永昌侯家的二闺女,还曾为少爷跳河,你说咱们孟府如果和永昌侯家结亲,少爷是不是还有起复的可能?”

    “好胆!一个奴仆竟然妄议朝政,还嫌孟府的罪名不够多?”

    一道凌厉的喝声传来。

    赵婆子一个激灵,当即跪在地上,她听出了自家少爷的声音。

    孟扬快步进屋,扫了一圈:“反了天了!”

    楚青垂着蝴蝶一样的睫毛,凄凄惨惨的半趴在床上,她的外衣和鞋子已经被脱了去,发丝也是一片凌乱。

    即便如此,她的仪态还是从容的,泼墨般的长发散落在双肩,没有珠钗点缀,没有华服相衬,泪痕还在,眼尾泛红。

    她有一股被摧残后的美。

    这种美很致命,孟扬看了一眼,心便疼起来。

    赵婆子抓住他的脚,哭叫着:“少爷,您昨儿夜里可都给老夫人交代好了,万万不能反悔啊。”

    “松开!”孟扬有些气恼,府里的下人越发没有规矩了。

    “孟郎,我没有事。”侧着脸,把委屈埋在黑发下。

    望着她半露的脸,孟扬脚底一抬,把赵婆子踹到一边,三两步走到床前,扶住她的肩,轻声问:“怎么了?”

    呵呵,楚青心里开始演戏了,还问她怎么了。

    就不信孟扬看不出来眼下是什么局面,自己被欺负了呗。

    一个婆子,竟然都敢欺负到她头上来了,不给这个婆子一点教训,只怕府里人人都拿她当个可以欺压的弱女人了。

    楚青拿着帕子,期期艾艾的擦着眼泪,不说话,只是往孟扬怀里钻。

    她的贴身丫鬟春温在一边说道:“不知府里的下人发什么疯,囔囔着少爷你休了妻,刚才那会子,赵婆子说这里只有楚小姐,没有青夫人了,少爷,这是怎么回事呢?”

    孟扬瞪着赵婆子一行人:“什么休书?”

    赵婆子愣住了,抬起头望着他,失声说道:“少爷,您别被这狐媚子给骗住了,那封休书老夫人已经亲自过目。”

    “你口口声声说本少爷休妻,那把休书呈上来。”孟扬冷声道。

    赵婆子急的额头出汗,“那休书已被那狐媚子撕了。”

    “少爷,您可千万不要被美色诱惑啊。”

    “孟家逢此大难,定是有妖孽作祟,奴婢看,那个妖孽就是您怀里的女人啊。”

    “不如把她交到皇觉寺去,找个法师超度一下。”

    “长喜,”一声令下,服侍他的随从长喜从外面闪了进来。

    “掌嘴,我不喊停,不得停下。”

    “是少爷。”

    长喜人高马大,是个兵混子,跟着各路将军侯爷打过仗的,一手揪住赵婆子的衣领,一手开动,啪的一声抽在了她的老脸上。

    赵婆子被抽的嗷嗷直叫疼。

    她这把老骨头哪能禁得住这么打,没一会儿,就被打的魂飞魄散,跪趴在地上,一点形象都没有,口中不断哀求:“少爷饶命少爷饶命。”

    孟扬冷冷道:“你求错了人。”

    赵婆子又改口求楚青:“求夫人饶命,老身再也不敢了,饶命啊。”

    楚青装作没听见,继续哭。

    “不哭,为夫这就给你撑腰。”孟扬继续安抚着抽泣的楚青。

    他的手轻轻拂过她的后背,给与她安慰。

    楚青一边哭,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自己的夫君。

    孟扬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,楚青和他成亲一年半,至今也弄不清。

    他很骄傲,见他的第一面,他就冷冷看了她一眼,送来了八箱东西,告诉她:“你的嫁妆太薄,迎娶那日会落了孟家的颜面,所以我私自给你贴补了一些,你不要告诉旁人。”

    楚青道:“我家境贫寒,配不上孟家,还请孟少爷退了这门亲事。”

    孟扬是这么告诉她的:“我不嫌弃你,只要你好好相夫教子,我会善待你的。”

    楚青委屈的直掉眼泪,未来的夫君直接说她穷酸,她哪能受的了。

    成亲那天,她凤冠霞帔苦守在婚房,熬到了下半夜,他醉醺醺的赶过来,掀了她的盖头,来了一句:“好丑。”竟然直接摔门而去,她成了孟府的笑话。

    一直到嫁进来的十五日后,楚青将他灌醉,拿出前世伺候人的手段,左哄右骗才圆了房。

    打那以后,楚青都要哄着他,他像一只不肯吃肉的狼,非要她主动送到他嘴边,他才舔上一口。

    真不知道孟扬对她是什么感情,喜欢是有的,只是有多喜欢,这就很难说了。

    但是嫁进孟府后,楚青的日子过的也是十分悠闲。

    她不需要天天去给老夫人请安,每天就是喝茶饮水,散步买东西,吃东西。

    说实话,孟扬也不曾亏待过她半分。 第7章 光天化日,连叫两次水

    “哼。”想到这些过往,楚青对他又气又恨,捏着拳头捶了他一下,狐狸一样的眼尾又细又长,轻轻的瞪着他。

    “都怪你,好好的写什么休书, 我到底哪里惹你了?”

    孟扬但笑不语,握住她的手放在下巴处,轻轻的蹭。

    楚青微微眯着眼,身子化成水一样,软在他怀里。

    那赵婆子正挨着巴掌,扭头就看到了这一幕,非礼勿视啊!直恨的咬牙:小妖精!青天白日的又做这种勾人状,孟府又不是秦楼楚馆!

    那法师说的对啊,孟府的一切灾难都是这个狐媚子招惹来的。

    狐媚子没过门前,孟府蒸蒸日上,前程似锦,她一来,就把孟府整的支离破碎。

    这个妖孽,要除掉啊!

    赵婆子心里憋屈的要死,仗着自己是府里的老人,又在老夫人跟前得脸,故意嚎啕大哭:“老夫人,老身真是给您丢脸了。”

    “依照您的吩咐行事,却没想到会被如此羞辱啊。”

    “这叫老身以后还怎么在府里做事啊!”

    “叫长喜停了吧,”赵婆子哭爹叫娘的,实在吵人,烦的慌。

    听着赵婆子那杀猪一样的嚎叫,楚青想吐

    这个赵婆子真的有这么疼?

    皮糙肉厚的,也没怎么打她啊。

    楚青心里想到了更好的手段惩治她,柔弱无骨的两只手勾上孟扬的脖子,小声在他耳边说了一句:“我想要了。”

    孟扬耳朵根都红了,喊了一声停,叫众人都在外候着。

    锦帐帷幔放下,春温关上了门,看赵婆子还带着人杵在这里,她不急着赶人,反而拉着赵婆子的手开始说话,脸上挂着讥笑:“你不在老夫人跟前伺候着,跑咱们夫人这里当门神来了?”

    “当门神可没赏钱拿,而且门神听的动静多了,耳朵还会起红点子呢。”

    赵婆子捏着帕子的手颤抖着,指着她的鼻子怒骂:“你个小丫头片子别得意,孟府休书已下,你们主仆二人马上就要带着寒碜的嫁妆滚蛋了,到时候,你还有什么底气和我站在一块说话!”

    春温做了嘘声的手势,指着门后,“你听。”

    赵婆子支棱着耳朵听:房内断断续续的声儿像猫叫一样,她的老脸瞬间就红的像烧红的碳,用力搅着手里的锦帕,似乎要把这帕子给搅碎:“不害臊!”

    过了许久,屋内传来叫水的声音。

    春温命令下人端了热水送进屋里,随后房门又关上,过了一个时辰,又叫了一遍水。

    赵婆子看着下人鱼贯进入屋内,浑浊的老眼盯着打开的门缝往里瞅。

    锦帐重重,看不到里头的真实情况,她恨的咬碎了牙:“光天化日竟然就哄着夫君做那种事,连叫了两次水,贼老天啊,难怪咱们孟府倒了大霉,娶了一头狐狸精回来,家门能安稳吗!”

    她气的头疼,转身就跑到老夫人那里去告状了。

    锦帐内,楚青端坐在床沿,玉足放在木桶的热水里,热水铺满了鲜花。

    孟扬轻抚她的后背。

    轻声问她:“你真的不与我和离?”

    “哼。”楚青打了他一下。

    好好的,为什么要和他离婚?古代女人离婚下场很惨的好不好。

    而且这个节骨眼和离,这不是摆明了她嫌贫爱富嚒,她楚青可不是那种肤浅的女人。

    孟家现在是虎落平台了,但好歹也是老虎,只要命还在,以后总有翻盘的机会。

    她无条件的相信孟扬的能力。

    这个男人绝不会甘心于平庸,他有抱负,有热血。

    “我原意是想把你从孟府这个烂摊子里摘出去,你才十七,姿容貌美,可以再寻一个好婆家,保证以后衣食无忧。”

    “我也为你做好了打算,我有几个旧友,他们也可以照看你,断然不会让你被别人欺负。”

    瞧他说的真真的,似乎真有要休妻的打算。楚青急了,一把抱住他。

    散开的秀发,散发着一股幽香,她柔柔弱弱的躺在他怀里,道:“孟府便是最好的婆家,你就是最好的夫婿,我不要另找别的人。”

    孟扬有意要推开她。

    楚青急的扭头抱住他。

    两个人似乎是在打架,谁都不肯服输。

    “我只是不忍你跟我吃苦受罪,秀阳县实在太偏远穷困,我明日就要去赴任,老夫人和孟府上下都在针对你,我也不放心留你一人,我不是要故意休你。”

    孟扬思考着,“我实在不知要拿你怎么办了。”

    “我跟你去秀阳县。”楚青斩钉截铁,“我没你想的那般娇贵,我可以和你同甘,也可以共苦。”

    孟扬剑眉一挑,“当真?”

    “嗯。”楚青毅然点头。

    多日来凝聚在眉眼的那一缕哀思忧虑,终于散去,孟扬望着楚青,心道:“这就是我的妻,她愿意跟我同甘共苦。”

    她通过了他的考验,那封休书,如果被青青知道他内心深处不信任她,她会不会难过?可是身处谷底的他,很难再全心全意的信任一个人了。

    他激动的环抱住她,用来遮掩内心的愧疚。

    楚青推开他,撒娇:“不要了,今日已经叫了两次水,我受不住。”

    “青青方才不是说自己没那般娇贵吗。”孟扬难得和她开起了玩笑。

    楚青姿态柔和的瞪了他一眼:“坏蛋,你拿那种话来欺负我,我不依你。”

    两人还要继续闹下去,屋内的春温猛的咳了几声。

    “少爷夫人,厨房送来了两碟点心。”

    一只纤细玉手从锦帐伸出来,招了招手,碧绿色的镯子戴在手腕上,衬的肤色更白皙。

    春温撩开锦帐,眼睛快速一扫,账内二人已经收拾妥当,孟扬穿了单衣,站在一边洗手。

    “这白白的是糯米糕,粉粉的是鲜花饼,里面放了桃花瓣做内馅,可甜了。”

    春温给楚青擦了擦手。

    楚青忙不迭的掰开一块鲜花饼,咬了一小口,果然喷香四溢。

    孟扬很自然的拿起另一半吃了起来,他一边吃一边穿外衣。

    “明日就要出发赴任,前头有很多事要交代,今晚你不必等我了,恐怕会很晚才回来。”

    楚青洗干净手,替他抚平锦袍的褶皱,问他,“那我需要准备什么吗?”

    “这次赴任是流放,是责罚,一切从简。”

    太阳已落西山,淡红色的余晖从窗户洒进来。

    孟扬走后,楚青就拿了纸笔趴着写东西,她前世高考成绩勉强凑合,考上了二本,大三的时候被舍友拉着去拍广告,然后被经纪人看中,直接进了娱乐圈。

    她的文化素养在娱乐圈算是上等的,兼有一股清纯的学生气质,所以又被一位大佬看上,投资拍了几部电视剧,一直不温不火,她本也没有上进心,大佬有意将她养废,并不想让她太红,只想她做他的掌中雀,所以一朝穿越,什么本事都没有。

    嗯,撩人的本事尚在,只是这项技能有点拿不上台面。

    这几日孟扬经历了大起大落,心境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,竟然疑心她嫌贫爱富要与他和离,这可不行,时间一长,他们夫妻俩的感情肯定要出问题。

    按照现代话说:孟扬是患上了心理疾病,需要及时就医。

    楚青非常满意孟扬这个夫婿,丰神俊朗的一个公子哥,读过很多书,人品好,没有小妾和通房,对她也百般爱护,比前世的大佬要好上一万倍,她决不能让他们的感情出问题!

    搜肠刮肚了一番,楚青提笔写下一封情书。

    吹干墨迹,将信折好,吩咐春温找一些玫瑰花的花瓣来。

    “夫人,”春温摘来了一小碗玫瑰花瓣,很是好奇:“你为什么要把玫瑰花的花瓣放在信封里?”

    “因为玫瑰花浪漫啊。”楚青喜滋滋的把信封弄好,放在枕头边,千叮咛万嘱咐:“孟郎晚上回来的时候,如果我睡着了,你一定要提醒他看这封信。”

    春温虽然不懂夫人在搞什么把戏,但一看她表情就知道:青夫人又想法子讨少爷欢心了。

    哎,春温是非常佩服自家小姐的,花样多,会玩,还会哄人。 第8章 从今以后,你只属于我

    当初孟家少爷直接在婚房甩脸子,一度传出要休妻的谣言,主仆俩吓的晚上都睡不着觉。

    女人出嫁从夫,这话可不是开玩笑的。

    尤其是楚青这种,娘家完全指望不上的,如果再被夫家抛弃,下场会很凄惨。

    那段时间,府里的阿猫阿狗都能欺负她们。

    送来的饭菜不是凉的就是馊的。

    还有婆子丫鬟直接找她们要赏钱,不给钱,就不干活。

    奴婢骑到主人头上,这些事情,她们都经历过。

    春温曾经想带着小姐逃离这里,这种高宅大院,阴私太多了,随便一个丫鬟都可以使坏。

    她的头发还曾被一个婆子给揪掉不少。

    这样一个凄惨的处境下,人人都以为她们要被扫地出门了。

    结果呢,十五天后,小姐就干脆利落的拿下了孟扬,打那之后,小姐便一步一步的走进了少爷心里,非常的得宠。

    反正少爷不纳小妾,没有通房。

    一方面,是孟少爷洁身自好。

    另一方面,也是楚青管教有方。

    楚青苦守到辰时,实在耐不住困乏,先睡去了。

    孟扬在巳时回来,风尘仆仆,一身的臭汗,他对春温说道:“明日要早起离京,你记得叫醒夫人,我今儿晚上睡在偏房。”

    他不想打搅熟睡中的她。

    “少爷。”春温悄摸摸的把信封从枕头下抽出来,小声道:“夫人说这封信你一定要看。”

    娟秀的字体,是楚青的手笔,他一眼就认出了。

    厨房那里备好了热水,孟扬简单的冲洗后,绕到了偏房。

    点蜡,拆信。

    一片又一片的玫瑰花花瓣散出,信封上沾满了花的香气,孟扬摇摇头,展开信封默读。

    孟扬来回读了几遍,这不是诗词,也不像歌赋,她是怎么写出来的?

    如此情意绵绵,一个女子也可以这般大胆示爱吗?

    春温已经歇了,孟扬经过她身边时,她正在做梦。

    寂静的夜,他轻轻揭开重重帷幔。

    没有掌灯,仅仅凭借着月色的微弱光芒分辨位置。

    今天白天,他去刑部大牢见了父亲。

    六十五岁的老父亲白发苍苍,被关押在刑部的一号牢房里,他不知道父亲还要被关押到什么时候,他的身子骨是否能撑住。

    二皇子党羽众多,父亲不是其中官职最高的,也不是二皇子最信任的,可以说,孟父就是一个凑数的二皇子党,因为老皇帝在位时,多次表示要将皇位传与二皇子。

    二皇子是正统啊。

    谁也没想到继位的竟然是九皇子。

    这其中又有多少阴谋诡谲,不是孟扬能知晓的。

    新皇拿孟府开刀。

    杀鸡儆猴!打的一手好算盘。

    父子隔着牢房遥遥相望,孟扬跪地给老父亲磕了三个响头,什么话都没说,什么话都不必说。

    孟扬知道一切都回不去了,从新皇登基的那一刻起,那个温润如玉的他就变成了饱藏暴戾的冷血之人。

    他从未像现在这般渴望着权利!

    若是他掌握生杀大权,孟家就不会遭遇这一切屈辱。

    他的姐姐,他甚至连她最后一面都没有见过。

    他的父亲,如此年迈,还要被关在大牢里经受那些酷刑折磨。

    他的母亲,七老八十,还要担惊受怕的,成天跪在佛像下为孟家所有人祈福。

    他的妻子,风华正茂,就要跟着他吃苦受罪。

    这些屈辱,为什么要落到他头上?

    他什么都没有做,他没有站队啊。

    只因为新皇疑心重,要杀鸡儆猴,他们孟家倒霉,撞到了手上,被当成了可怜的鸡,被杀的时候,连尖叫声都发不出来。

   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权力不够大!

    什么权力最大?

    只有用血和累累白骨铸就的权力才是至高的,无人敢挑衅的。

    譬如皇权,譬如相权。

    至高的权利掌握在皇帝手中,现在的皇帝不喜欢孟家,那就想尽办法把他拉下龙椅,换一个喜欢孟家的皇子去坐。

    杀伐之气从内心溢出,黑夜里的他像头红了眼的猛兽。

    孟扬轻轻握住楚青的手,睡梦中的她没有任何警惕心,乖乖巧巧的嘀咕了一句:孟郎。

    继续睡去。

    她皮相生的妖娆,睡着的时候毫无防备之心,看着又有几丝清纯。

    像红玫瑰和白玉兰的结合体。

    “是梦到我了吗?”孟扬用小拇指轻轻拂过她的弯眉,“信我看了,你对我用情至深,我很欣喜,在孟府遭遇灭顶之灾时,你竟不肯舍我而去,我,”

    黑暗中,孟扬的指尖一遍遍的拂过她的眉心,立誓:“我孟扬此生定不负你,从今以后,你只属于我。”

    这一晚楚青做了个好梦。

    她梦到自己出演了一部文艺电影,斩获了戛纳电影节的影后,瞬间从小明星变身一线大腕。

    包养她的大佬也等到了自己的白月光,放她自由,她快乐的闯荡着娱乐圈,接戏拍广告,数钱数到手软。

    一觉好梦,醒来的到时候,人也格外清爽。

    只是发现床边跪趴着一个男人时,楚青的脸色又有点难看。

    春温小声说:“要不要叫醒少爷,少爷说今天要赴任,还嘱咐我早点叫醒你呢。”

    “嘘。”楚青做了一个嘘的手势,看到他手里捏着那封信,得意满满:肯定是看了我的情书感动了。

    古人的感情讲究含蓄,特别是爱情,只能暗示不能明说。

    楚青那样一封充满爱意的信,如果拿给外面的秀才书生们看,一定会被骂下贱,在他们看来,只有秦楼楚馆里那些不正经的女人才会这样“勾搭”男人。

    孟扬压着她的一条胳膊,她不敢动弹,怕把他惊醒,只能把脑袋贴在枕头上,伸出另一只手,轻轻的给他盖被子。

    稀里糊涂不知睡了多久,孟扬还是被老夫人派来的人叫醒的。

    一身瘦瘦的桃红色百花裙,头上戴着两根银钗,皙白的肤色,秀气的面庞,站在屋内端正大方,她是老夫人身边的一等丫鬟淡月。

    淡月行了礼,轻声说道:“少爷,老夫人说她那里有几句话要交代,叫你过去一趟。”

    孟扬漱了口,穿了外衣,那是一身绣了仙鹤的青色长袍,腰间系着玉佩,转身看了淡月一眼,道:“前头带路。”

    “孟郎,我也去,这是临行前的最后一面,我这个儿媳妇若是不去见母亲,岂不是失了孝心。”

    楚青一身白玉兰的散花纱衣,外面有风,披了一件用花香烘过的披风,头上没有珠钗,简单的用红发带绑了云仙鬓,两缕长发垂荡在耳际,越发衬的她温柔可人。

    淡月矮矮的朝她再次行礼:“青夫人见谅,老夫人再三交代,说今日只见少爷,不见旁的闲人。”

    楚青没发火,春温先恼了。

    “咱家夫人是扬少爷的发妻,正儿八经,八抬大轿抬进孟家的,你口中的闲人是谁?是我吗?”

    屋内的气氛顿时有了些微妙的变化,婆媳矛盾主仆矛盾,直接搬上了台面。

    孟扬沉着脸站在屋里,看了一眼淡月:“老夫人究竟是怎么发话的,你是不是会错了老夫人的意思?”

    “青青是我结发妻子,也是老夫人的儿媳妇。”

    淡月连忙跪下,“少爷夫人,奴婢只是来传达老夫人的话,老夫人说她的屋里供着佛像,怕青夫人去了会冲撞佛祖。”

    第9章 你把为夫掐疼了

    “少爷,你瞧瞧这个婢子,左一口老夫人,右一口佛祖的,成心是让咱们夫人下不来台面。”

    府里的下人眼睛放在鼻孔上看人,看准了楚青没有娘家庇佑,想着法子的苛待她们。

    特别是老夫人跟前的丫鬟婆子,没大没小,前面一个赵婆子,这会又来了个淡月。

    好呀,看夫人心善,故意欺负人,是不是!

    春温趁着少爷在,立刻就要给自家夫人找回场子。

    楚青哭笑不得,婆媳矛盾,古往今来都是一大难题啊,孟家已经这般景象了,婆婆还在想着如何把她这个儿媳妇给斗下去,她无法理解。

    一个高情商的智慧女人要懂得化解男人的困境。

    楚青看了春温一眼,“倒也不必为难淡月,我不去就是了。”

    把披风换下,她替孟扬挽起了袖口,宽声道:“你去和母亲说说话,我收拾几样东西带去秀阳县。”

    “你不必担心我,母亲现在为了府里的事日夜祈福念经,我知道她不喜欢我,又怎么好意思跑到她跟前,惹她烦心。”

    见她神情毫无愠色,孟扬甚是宽慰,省去了夹在母亲与妻子之间左右为难的难堪。

    淡月领着少爷进了老夫人的水吴园。

    自打孟家出事,咄咄逼人的老夫人一夕之间就老了,竟开始吃斋念佛了。

    为了彰显她的诚心,特地选了偏房出来休整一番,从白云寺请回来三座佛像,日夜诵经祈福。

    “母亲。”孟扬进屋后给老夫人行礼。

    老夫人双手合十,握着佛珠,跪在蒲团上,面前摆着紫铜鎏金的香炉,此时香火正旺盛,烟雾缭绕,她沧桑的面容在白雾中显得飘远。

    赵婆子一行人蹲守在老夫人身边,方才孟扬进来前,老夫人正和赵婆子说话。

    “你跪下,”老夫人睁开疲惫的眼皮,双目浑浊的望着这个最有出息的小儿子,“混账东西,休书既已写出,为什么又反悔!”

    “母亲,那纸休书是儿子一时冲动。”孟扬低头认错,“儿子这辈子认准了她。”

    “当初娘就几次三番劝说你放弃这门婚事,偏你不听,执意要娶她。

    她小门小户出身,说话做事不体面,丢了咱孟家多少颜面。”

    “若你当初娶个名门闺女,如今孟家出事,也能照拂一番,可娶了那女人有什么用!”

    “人是漂亮,就是肚子不争气,你那么宠她,到现在她的肚子不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嚒!!!”

    孟扬立刻道:“母亲,儿子娶妻是遵循本心,只娶自己喜欢的,而不是娶对自己有利的。儿子的前程要靠自己,不靠女人。”

    “休妻一事实属误会,那只是儿子开的一个玩笑,不能当真。”

    老夫人颔首:“眼下孟府出事,京师,包括皇宫里,所有人的视线都盯着咱们这儿,这时休妻确实也不妥当。”

    “母亲教训的是。”孟扬回应。

    “你放心去秀阳赴任,我已得了消息,等太皇太后七十寿诞那日,皇帝会降下恩旨,放你父亲出狱,毕竟咱家的贵妃已经死了,宫中那位若是再对孟家下死手,其他的勋贵权臣难免会升起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念头。”

    老夫人朝佛像磕了磕头,念叨着:“玉希没有皇子,这是孟家不幸中的万幸。”

    孟玉希是孟扬的亲姐姐,前朝贵妃,冠宠后宫六年,一直没有繁衍子嗣,这反而成了孟家的保命符。

    试想,若是孟贵妃诞下皇子,以新皇帝的疑心,必定要将孟家满门抄斩,永绝后患。

    “家中一切你不必忧心,孟府垮了,日子也能过下去,我只是担心你,”老夫人把佛珠放在一边,用手轻轻去抚小儿子的后背:“你哥哥不争气,前程早就断了,你不一样,你自小学识过人,人人夸赞,是名满京城的才子,是孟家拖累了你的前程呀。”

    “都怪你那个父亲,非要和二皇子走的近,谁能想到,二皇子竟然在皇位争夺中落败了,连累咱们孟家跟着遭殃。”

    见母亲要落泪,孟扬忙道:“母亲,请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,我姓孟,和孟家天生一体,等父亲出狱后,一定要尽快去找个医术高超的大夫给他治治腿,一号牢房湿气寒重,我那日去看望他,发现他腿根那里都是湿疹。”

    “我使了银子,咱孟家在京城也不是无名之辈,那些牢头会多多照拂一番的。”

    老夫人点头,说了几句家常,忽然话锋一转:“你身边的可心人不多,这次由母亲做主,派个贴心人跟去秀阳照料你。”

    孟扬知道她的真实想法,赶忙道:“母亲,儿子身边不需要女人,有青青照看就已经足够了。”

    她眼睛一撇,道:“淡月是咱们孟府的家生奴才,自小跟我身边伺候,说话做事都很体面,也识得一些字,今年已经十九了,就让她跟着你吧。”

    淡月忙着跪拜,带了丝哭腔:“淡月舍不得老夫人。”

    “哭什么,扬少爷又不是洪水猛兽,也是跟你一块长大的,跟着他你不会受委屈。”老夫人朝赵婆子使眼色。

    赵婆子把淡月扶起来,扯着嗓门说道:“哎呦,咱们淡月是个顶有良心的,听说要离了老夫人,眼泪掉的跟不要钱似的,也算是有孝心,瞧瞧你哭的,这么漂亮的脸蛋哭起来也是格外惹人疼呢。”

    淡月捏着帕子不说话,轻轻的压住眼角的泪珠,不经意往孟扬那儿撇了一眼,万般风情自不必说。

    难怪老夫人没有找楚青的晦气,原来是早就商量着好了,把淡月这个丫头送去儿子房里做个通房,分一分那狐狸精的宠。

    分别在即,孟扬不忍再伤母亲的心,就同意带着淡月一块去赴任。

    秀阳县是南方的一座偏远小城,路途遥远,先要乘坐马车出京城。

    楚青被孟扬搀扶着上了马车,愣了一下,原因只在于她看到了淡月。

    “青夫人。”淡月声儿软软的,有些紧张,想要行礼。

    “不必了,马车空间狭窄,这个时候不用在乎那些礼数了。”

    楚青心底一沉,面上却是亲和微笑,悄悄的在孟扬的腰际狠狠揪了一下。

    孟扬淡淡的看了她一眼,默默无言,只是用眼神抗议了一会。

    目送马车驶离京城,赵婆子一行人回去向老夫人复命。

    老夫人闭着眼睛说道:“淡月这丫头素来颇有手段,在我屋里的时候,把一众婆子丫鬟压制的死死的,虽然容貌身段比不上那狐狸精,但她可心温柔啊,总该能在扬儿心里留下几分好吧。”

    赵婆子一脸喜色,说道:“那狐狸精有哭的时候呢,以色侍人,能落什么好,还得是贴心会疼人的能走到男人心里去,再说了,淡月不行,咱就再换个女人往扬少爷身边送。”

    她矮着身子,朝老夫人耳边凑过去,小声道:“听说永昌侯家的玉珠小姐,预备着今天要来送扬少爷的,被永昌侯给禁足了才没来成,咱们……”

    老夫人睁开眼睛,浑浊中闪现过一抹机敏:“你和永昌侯府来往的时候,切记不要落了孟府的颜面。”

    赵婆子道:“老婆子我不敢,”她轻轻的给老夫人揉肩,像是说给自己听,也像是说给老夫人听,“有扬少爷在,咱孟府可垮不掉,夫人的诰命迟早会加封回来。”

    马车行至京城郊外,再往前,就看不到那巍峨的城楼了。

    楚青撩开窗帘,最后看了一眼繁华的车水马龙。

    “夫人不要摆出依依不舍的样子,总有回来的一天。”端坐在马车角落的孟扬放下窗帘,把她往自己怀里拉扯。

    第10章 通房不是那么好当的

    楚青软软的靠在他身侧,和他闲话家常。

    她头发刚洗过,散发着露水的幽香。

    孟扬的手在她发间穿梭,挽起一缕头发放到鼻子下嗅了嗅。

    “这是什么香?”有沁人心脾之意。

    “我自制的洗发水,加了五种花瓣,你也可以用,洗了后头发不打结不发岔。”

    孟扬笑了笑:“这是你们女孩子家家用的东西,我不需要。”

    两个人又把话题绕到秀阳。

    “去了秀阳后,我要整出一个小院,种上瓜果蔬菜,再种些葡萄,夏天的时候,在葡萄架下放一张躺椅,清风徐来,遮阴避阳。”

    她已经在幻想着自己的田园生活了。

    惬意美好舒适轻松。

    当然,前提是要有钱。

    孟扬逗她:“我听说秀阳境内有许多山,密林深处有野狼和獐子,还有野猪呢,它们在山里找不着吃的,就会下山去拱村民的庄稼,有时候还会跑到县城去大肆扫荡一番,你就不怕?”

    “有什么好怕的,它们敢下山,我就敢抓,抓了就杀,肉呢,就刷上蜂蜜酱料烤着吃,骨头就留着炖汤。”

    听到有野猪楚青不仅不怕,还很兴奋。可以和大自然亲密接触,还能吃到原生态的野味,多好啊。

    夫妻俩说的一身劲,全然不顾车里还有别人存在。

    他们的话这都被淡月听的清清楚楚。

    他们聊的很投机,看出来感情很好。

    淡月缩着,不敢抬头,不敢说话,她的余光扫到青夫人时,脸色会微微有些涨红。

    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女人?

    这是淡月内心最真实的想法。

    楚青的美很霸气,一眼就能被戳中的。

    而且楚青的名声在孟府很“响亮”:狐狸精,狐媚胚子。

    下人们提起这位青夫人总是要恨的咬牙,特别是府里年轻的丫鬟。

    淡月也曾和府里其他的丫鬟们议论这位夫人的一言一行。

    “就没见过这样的官家小姐,昨儿晚上叫了三次水。”

    “她走起路来怎么跟蛇似的,该不会是个蛇精吧。”

    “夫人身子软是因为她躲在房中练邪术,又是劈叉又是塌腰的。”

    淡月只要一想起少爷抱着夫人恩爱的画面,就心如死灰。

    少爷是她的啊!凭什么要被这个狐狸精独占?

    不纳小妾,不招通房,这些都是狐狸精蛊惑少爷的吧!

    其实论起淡月的身份,她当个通房是绰绰有余的。她是孟府的家生奴才,从爷爷那北起就伺候孟家。

    老夫人也看中她,她长的也不差,少爷对她当真就没有一点感情吗?她偷偷打量了一眼少爷。

    发现少爷的眼睛全程都盯着夫人。

    心情有些沮丧。

    她是美,可是这份美在夫人面前就溃败如山倒了,不值一提。

    夫人的腰那么细那么软。

    淡月捏紧的手里的帕子,她也要节食减肥,像夫人那样瘦。

    说楚青身娇体软,确实没说错。

    只是她的细腰可不是饿出来的。

    楚青每晚都要练瑜伽。

    前世作为女明星,她对身材要求很高,只要没有大姨妈造访,她都要做瑜伽让身子发发汗,不仅能塑形,还能抑制毛孔油脂。

    只是瑜伽的有些动作在古人看来有点难登大雅之堂,所以她都偷偷躲在自己房中练习,被某个婢女偷窥到,传到其他人耳朵里,就成了她练习邪术。

    他们这一路从马车转水路,再由水路转马车,一番颠簸,终于在七日后抵达了秀阳县。

    “这个地方真的是,”下了马车,楚青遥望着县城低矮的城楼,破败的酒肆,稀疏的人群,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。

    “这也太破了。”春温接着她的话茬说道。

    楚青随口说道:“风景倒是很别致,我看四周都是绿草野花。”

    “这都快三月末了,春天到了,花花草草本就该长出来了。”春温搀扶着楚青,指着面前的县衙,道:“少爷去县衙提交委任状,叫咱们在外头候一会儿,我看夫人你一路上气色不好,扶你出来透透气。”

    说着朝淡月招手:“来,扶青夫人一把。”

    淡月麻利的爬出马车,伸手搀住楚青,“夫人当心脚下。”

    脚下踩的地方算是县衙的地盘,低头一看,都是坑坑洼洼,不久前下了场雨,多余的雨水就积聚在坑洼里,她那一脚要是不小心踩下去,精致的绣鞋立刻就要脏了鞋面。

    “旁的地方破烂不堪也就算了,怎么这县衙还修的如此寒碜!”

    春温拉着脸,闷闷不乐的样子,“还不知道住的宅院是什么光景呢,我瞅县衙这寒酸样,不会给我们打发去住漏水漏风的屋子吧。”

    情况没那么糟,县衙分的住处竟是一座苏氏园林风格的大宅院,坐落在县衙以北。

    雕梁画栋,抄手画廊,假山水池,应有尽有。

    而且还有一大片梅林。

    这座宅院也是因着这片梅林唤做“栖梅园”,望着成片盛开的梅花,阵阵香气扑鼻而来,楚青一扫身上的疲惫,低头掐了一株梅花放在鼻下轻嗅。

    “就冲这片梅林,咱们此番来秀阳,也算值了。”

    把梅花交到春温手中,嘱咐她:“找个玉瓶放点水,把这株梅花摆放好。”

    春温笑了笑:“夫人,这里好宽敞啊,就咱们几个人住未免太空旷,明儿去找人牙子买一些丫鬟小厮过来,要挑几个机灵肯吃苦的。”

    “过了今晚再说吧。”楚青转身离开梅林,她居住的绿柳阁就在梅林正北面,不仅绿柳环绕,推窗便可远望美景,端的是块好去处。

    不久前的那场雨把栖梅园的灰尘气吹散了大半,下人们手脚勤快的收拾一番,顷刻间就让此地变了样。

    原先人迹萧索犹如鬼园,现在进了人,有了生气,不说繁花似锦,但也有一番富贵青云的味道。

    “夫人,县衙那边送来了几床锦被。”

    “夫人,县衙送来了几把骨伞,说春雷雨多。”

    “夫人,县衙送来了吃食。”

    春温忙活着,一刻也不得闲,转脸看到淡月站在廊下和一个矮个子的婢女说话,脸色沉了下去。

    “淡月姐姐好清闲啊,我这忙的脚不沾地,你那边还有闲工夫陪人家说话。”

    淡月猛的回头,四目相对,压住心里的不快,摆出一个笑来:“春温妹妹说笑了,我才从少爷的沧清院出来,并没有闲着,你瞧。”

    她把胳膊伸出来,袖口擦了灰扑扑的污垢,帕子上也都是脏东西,再看她的脸,也蒙上了一层灰,都没来及梳洗。

    “我见她在一边哭的厉害,方才安慰了她几句。”

    淡月身边站着一位个头瘦瘦小小的婢女,低着脑袋,穿的很穷酸,素青色的单衣,打着补丁,脚底的布鞋都烂了,两个脚指头露在外面。

    “这是哪个院的丫头,抬脸让我认认。”

    谁知这丫头听了春温的话,竟然扭头就跑,气的春温又朝淡月发了一通火。

    淡月笑说:“那个婢女是随便拉来帮工的,咱们初来乍到,人手短缺,实在没得办法,乡下丫头没人管着,没规没矩的,春温妹妹何必跟她生气。”

    春温气的冷笑,谁和那个野丫头计较了,她计较的是淡月的存在。

    谁也不傻,都知道淡月想着什么,包括少爷。

    “夫人,我瞧淡月存着坏心眼呢,”春温向楚青告状,“今天清理庭院,她紧巴巴的往少爷那院凑,使唤一些丫头婆子得心应手,还去县衙露了脸,她当自己是谁啊。”

    楚青正在吃当地的特色美食:千层酥,酥酥的油饼撒上芝麻,咬一口那美味就碎在嘴里,比稻香村的糕点都还好吃呢。

    见春温抱怨个不停,往她嘴里塞了一块,“吃点东西堵堵你的嘴。”

    春温急道:“她想着做少爷的通房,我呸!”

    “别呸,”楚青露出淡淡的笑意,“她想和我玩勾心斗角那一套,我就陪她玩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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